田婀娜面不改,笑:“将军登门,家尚未敬茶,有失礼数。请将军移步,至家房里小坐,容家细说。将军要发落家,也不差这些时候。”
田婀娜沏好茶,奉与李夫人。
她以为天香阁会是第二个郑家,鸨母、女和仆役阿谀求饶;也以为她会再看到第二个郑素素,粉光脂艳,说话蚊哼哼,行路一步一摇,呵斥她几句便哭哭啼啼,好似被她勾引丈夫的自己才是恶人。
李夫人追循田婀娜视线回首后方,从她后那班娘军影间隙望去,街上行人探探脑看八卦。
她好歹是个将军,人前与女争,实属掉价,便收刀还鞘。
“你说什么?”李夫人扬声喝问,手上微抬,刀锋寒光闪动。
何况小姑娘面对兵阵仗,自始至终方寸不乱,合她脾
田婀娜答:“是。”
李夫人心生欣赏之意,留心不肯冤枉好人,便问:“你可是田婀娜?”
而后少女盈盈拜倒,莺声呖呖,“家田氏,拜见辅远将军。”
田婀娜笑:“好教将军知晓,青楼惯例,花娘与客人几次相会,不过吃酒。这事家敢对天赌咒。”
李夫人当以为自个儿跑错地儿,了一好人家,见着那家养深闺的姑娘。她本来满腔怒火,因错愕而为之一挫。
田婀娜吩咐葛好生款待李夫人手,便替李夫人引路。
而所羞愧者,上回她打砸郑家,并不觉得自己作为妻,公然不忿丈夫留恋烟花,真如其他显宦家眷以为的丢人,但作为辅远将军,曾经叱咤边彊,如今只能在秦楼楚馆找娼麻烦,真跌份。
“哼,就听你能扯什么歪理。”
李夫人与那少女素不相识,对她亲神亦不明所以,但见人家一脸善意,险些要还以笑容。
李夫人一团恶气冒了回来,声气:“你既知我是谁,如何这等开怀?”
李夫人得田婀娜房间,迎面扑来一阵芳菲,是窗外拂微风,和着檀香,香气清幽不腻,抚人心脾。早在大厅敲响云板后,厨房便送来心,绣阁丫鬟早已摆好盘碟,也煮以待,李夫人到时火候恰好。
白窄袖交领袄,白罗绣花裙。
所喜者,自打来京,难得有人她功业;所叹者,昔日在边彊,她独当一面,如今渐渐附庸于丈夫官爵之,只是“李夫人”。
“当我傻?男人了烟花寨,纳大把钱钞,难就为摸摸小手,盖大被话家常?”
说时,往李夫人后溜了一。
李夫人接茶并不吃,声:“有话直说,怎地你狐媚不算罪过?”
李夫人无话反驳,举杯吃茶掩饰。茶汤,她虽不谙此,仓促间也尝不同一般的甘冽滋味。
“哼,”李夫人恼羞,两眉竖成倒八字,“甭拍屁,别妄想说几句好话,我便能饶恕你,狐媚惑人,罪不可恕!”
田婀娜不紧不慢:“将军此言差矣,家狐媚并无罪过。”
田婀娜又:“不过将军放心,家与镇西伯未曾沾。”
田婀娜垂手侍立,:“将军,花娘以卖笑为业,狐媚客人乃是本份。若是一本正经端着,青楼行院先轰我们去,往街上喝西北风了。”
少女见了李夫人,双眸发亮,眉目笑,却无一丝谄媚意思,只是温柔洋溢,如同见着亲钦敬之人,由衷喜。
她在京城沉寂,好似龙困浅滩,难得碰上田婀娜,牢记自家功勋,尽有奉承避祸之嫌,终究不能不生一些知己之。
李夫人愣住,她丈夫的新相好也姓田,岂难便是前这位和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女?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夫人声气虽,心中其实已不如初来乍到时的悍恨。
田婀娜那厢沏茶,李夫人打量屋,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墙上悬外江山图,画里山壮丽,鹰飞长空,是她素日熟悉的边彊风光。屋里用多属漆竹,朴素雅致,瓷瓶鲜花旁,缀两个泥人娃娃,似是她关中老家样式,看了亲切。
李夫人将细瓷茶杯重重放回几上,当的一声。
田婀娜微微笑:“历朝历代,女立战功,官封武将者,屈指可数,我大夏开国以来,只得两位,将军便是其一。将军驰骋沙场,英勇杀敌,不独保家卫国,亦为我等蛾媚裙钗争光,家今日得见尊颜,叁生有幸。”
田婀娜一番言语柔音朗朗,辞真挚,李夫人又喜又叹又羞愧。
前少女面对她和后娘军持刀在手,倒是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