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礼数周全地告退，同在宅邸外静候已久的镜心：“本帅要写一封信。”他自己不手，不代表不会指别人动手。李云昭……他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来到他面前。

        李星云来打圆场：“哎哎哎，这大半夜的，再找一间客栈多麻烦哪。二位既是兄妹，住一间也是可以的罢？而且我刚刚同张兄瞧过了，这里的床榻还是宽敞的，以二位的形应当也不觉拥挤。”一方面是他自己想和雪儿住一间，还有一方面是李茂贞这人武功得奇，若女帝不在，他们未必能制住他。若他暴起伤人……他们这些人可甭想睡个安稳觉了。

        袁天罡这一生运筹帷幄，鲜少如此刻这般背生冷汗，自疑自问。

        “您似乎对他维护，折节躬，恭敬至极，可是您给他的选择从来只有唯一的一个。而我不同，岐王即便不能如我所愿，我也不会人所难。我给她拒绝的权利。”她随手一拂，所有棋向天飞去。待棋落，她举起棋盘一接，当的一声大响，所有棋同时落在棋盘之上，竟无一颗弹开落地，但见她右手微微一沉，已消了棋落之势，一颗颗棋就似用手反扣在棋盘上一般。

        李茂贞瞥了李星云一，总算看他顺了一。

        李明达本想怼一句“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③”，但转念一想，倒也不必如此抬杠。“您说的这些，岐王得更好，只是您视如不见，置若罔闻。何况李星云……真的愿意照您的意愿皇帝么？”

        李云昭通达理，正当她准备应允时，李茂贞突然：“阿云不如来与我同住。”

        张凡着李茂贞不善的目光将李云昭请至一旁，吞吞吐吐：“小侄想请二婶委屈一，同雪儿姑娘同住一房。林轩上的金蚕蛊需要……稳定一。”之前都是雪儿姑娘同林轩一间，李兄同侯卿老兄一间，自己与五叔一间，女帝、李茂贞、焊魃老兄都是一人一间。

        ①广平王即后来的唐代宗李豫，李俶是他的曾用名。他和李倓是难得的真兄友弟恭。

“袁叔叔，我本来当你是世间一等一的奇男，没想到你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庸常男人。在李星云和冒牌货之间，你选了李星云，因为他是嫡；在李星云和我之间，你选了李星云，因为他是男人。可是抛开这些您中的‘优势’，李星云有哪值得称，堪当大任？”

        张凡心思锐，总觉得女帝和李茂贞之间有些古怪，但不对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袁天罡心这位殿才真是了得，正说歪理信手拈来，自己几乎辩她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天后之天，取之于李氏，还之于李氏，李唐江山如故。至于李星云，他仁善侠义，恩泽天，如何当不得这大好江山之主？”

        究竟是谁行差踏错，满盘皆输？

        ②这一段灵来源于唐传奇《虬髯客传》和游戏轩辕剑三外传天之痕。

        再说了，兄妹凑合住一间怎么了，当年他和林轩为了省钱……呸呸呸，这个可不能说，不然张凡那家伙要找他约架。

        “世事如棋局……您苦心孤诣守护的‘帅’，到底还是您局中一。”

        可恶，本来想这章写个车车的，但看来得往后推了。

        “而我，永远不会把她当成一枚棋。”

        ……他不知非礼勿听么？李云昭地了一句：“那我宁肯去再找一家客栈。”

        ③自《韩非·五蠹篇》。

        一枚棋，无论其如何尊贵，如何被费尽心思拱卫，依旧逃不开棋的范畴。

        袁天罡正：“皇室血脉，岂容混淆？”

        不过他一向自负，疑己之念只在一瞬间占了上风，不过几息便被他打压去。李星云离龙泉宝藏仅一步之遥，谁都不可悬崖勒了。

        远在蜀地的李云昭等人当然对这一切毫不知。几人赶在城门关闭前成都城，选了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暂住一宿。他们虽然来得晚，但还有六间上房空着。李云昭看着张凡言又止的神，无奈：“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袁天罡定睛一看，自己这方的棋背面都绘着字，阳叔、上官云阙、石瑶……乃至他本人。而“帅”字棋背面赫然写着李星云的名字。李明达那一方棋的背面也写了不少名字，唯有“将”字棋背后空落落的。

        “……真不知您这样顽固，是怎么在我九嫂手活来的。”九嫂可比她心狠手辣得多，又是大肆屠戮宗室，又是夺取李家天，可没见袁天罡直言劝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