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不知自己是想听到你走了的消息还是听到你死了的消息,大概对他的生活来说也没差,他没有回归以前作为蛇妖的生活,而是显得有固执地维持你还在的时候那样的生活,也许是怕你要是那天回来对着幽暗的山破大骂问他你住哪,总之他什么也没变。
人们看不见他泛金的鳞片,那因为金引起的猎杀从前是他惧怕人类的源,直到他被你救,直到你也被他救,他穿着你留的书生服,挽起袖,别人瞧着他青白的脸问他那几年批来的?他不回答,他们也不怀疑给他安上的份,只是长吁短叹后,又各自自己事去了,你依旧音讯全无。
日后他某天醒来,听见有人锣打鼓地请神,一问才知是河岸捡来了一意外淹死的尸,不祥,他跟着乌压压的人群走,晴天的天空也像倒挂的河一样清澈不可见鱼,这里的河从来没有过活鱼,他隐约看见前面绑着红绫的大神挥舞着有些稽的旗帜,苍白的太阳刺地他球生疼,他闭上睛心里一瞬间突兀地想起,你们初遇的晴天在夏天,所以才有那样璀璨的星河。
他像被簇拥着挤到前,垂许久才在日光看得明晰了,这不祥的浮尸,是你。
他忽地觉得风过了他单薄的,像那日的悬崖,对面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烬。
冷漠的骤雨伴随着初始的雷而来,昏沉中像有纤细摇曳的浪裹挟着早的雷声炸开,汽濡湿了他的睫,使前方变成一片湿漉漉的晕彩,啊,又是天,他想起你从前在惊蛰的时候,最喜在院里放一缸,不过半天面就会漂浮了无数来到人间也不知什么目的的朝生暮死的蜉蝣,简直就像他一样,简直就像你一样。
天里他踩着杨花铺满的小上,在残忍的柔上起舞,面一层又一层涟漪,等到你回来就扑上前把你抱满怀,那时候总是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于是他记住了一件事,就是人类和蛇一样喜温的怀抱。
他抹了抹脸上继续淌的,分不清是从玻璃一样的珠里来的还是从天而降的,他只是麻木地继续拖着你已经僵的尸,青白胀的肤浸着,被剐蹭掉许多被蚂蚁啃咬的紫红脏,就像大团大团的淤泥,他记起自己是是如何在人们面前,在人群异样嫌恶的神里,抢走你的残骸。
他觉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只是走路时多了一份重量,就像很久以前你背着受伤的他走山林,泥泞的路和雷电犹如裂一般的一线惨白别无二致,在一个日的黑夜里,你温柔地腐烂着,他将几天来的所有沉积的都呕了来,都变得轻盈。
他继续拖着,他自己都不知该拖向哪里,拖向家,土屋早就塌了,他是靠三张报纸裹着睡过了严酷的冬,拖向火车站,火车不会带着你回到故乡,城市的人们会审视这肮脏埋土里的一代人,你父亲去世的信从邮箱寄来后是你暴躁的开端,你没日没夜躺在树上看着星空,好像星空可以遮住这一切犹如泡影一样破碎的生活。
那拖向河岸呢?河岸,你生命最后待到的地方,河不会带着你离开,他看到过很多次人们钩在你上的目光,女了泥,长白山的雪撞上熔岩,撞万千浪花,农村的沉默寡言是一种不安的暗示,你怀着残破的理想和撞向南墙的愤懑被心怀不轨的人推河里,可是还能拖向哪呢?